天岁日志.水龙吟
山不在高，有仙则名，水不在深，有龙则灵。
北水村自古流传个传说，村子后面山上的瀑布和湖泊中有龙。
村长是村子里最博学多识的人，听说年轻的时候还见过那条龙:那条龙啊，可气派了，可惜就是有点傻。
......
吴清水是个孤儿，他父母把他扔在北水村后就走了，谁都不知道去哪了。还好村子里人心善，没把他丢到后山上被狼吃了，吴清水吃着百家饭，穿着百家衣长大，虽然无父无母，但是得到的照顾一点都不比其他孩子少。
这两年不太平，朝廷连年对外打仗，村子里的男丁都应征入伍没几个了，吴清水因为没有户籍参军失败，他自然而然地就担负起了照顾村子里老幼妇孺的责任。
“清水啊，家里没柴火了，你去后山上帮我捡点吧。”
“清水，帮大娘我去地里除除草吧。”
“清水哥哥，我家的阿明丢了，你帮我找回来吧。”
村子里一共不到四十户人家，男丁还不到十个人，吴清水每天虽然挺累的，但是想到能帮到村子里的人，心里还是挺开心的。
村子里前年来了个教书先生，开了个私塾，吴清水没钱交学费，但是教书先生也不差他的那个钱，就让他帮忙打下手，自己上课他也能来旁听。
“清水，你知道吗，咱们村子后山可是有条龙的。”教书先生晚上经常和吴清水一起整理他家的书，先生的家不大，书倒是不少，可惜吴清水大字不识几个，也就看不懂那些“天书”了。
“听大家说过，听说本来是头快化成龙的蛟，不知道为什么就被人封在了后山了。”吴清水埋头学着字，他越来越觉得，读书习字是一件让人快乐的事儿。
“肯定是因为那条龙像你一样太蠢了。”教书先生拿起一本书，拍了一下吴清水的头，“到时候了，该回家了。”
“再让我学俩字啊先生，就俩字。”
“行，那我就教你我的名字。”教书先生提笔在纸上勾勒，吴清水好奇地看着他的动作，这和他平时练字时候的动作完全不一样，笔在他的手底下仿佛如剑一般，凌冽而又不失风度，吴清水看着他写字，不禁地看呆了。
“清水，清水?来看看先生我写的怎么样。”
“先生，这俩字怎么读啊。”吴清水听到先生喊他后才反应过来。
教书先生拍了下自己的脑门，“忘了你还不认识这俩字，听好了，这俩字叫做，钧淼。”
吴清水望着纸上飘逸的两个字，默默地立下决心，自己今后也要像先生一样有学问。
“虽然不知道这俩字是啥意思，但是听起来就比我的名字好听。”
吴清水去教书先生家里的次数越来越多，也越来越频繁，教书先生也乐得见他那么爱习字，就手把手的教他写字，“以笔为剑，勾勒字形，以纸为天，铺开其神。”
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，吴清水逐渐从一个懵懂无知的孩子长成了一个翩翩少年，多年的粗活并没有遮掩住他的样貌，长眉若柳，身如玉树，常引得周围姑娘暗自芳心暗许，但是他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对姑娘们的吸引力。
“清水哥哥，我们今天去后山采山楂吧。”
“后山?也行，张妈家里今天又没柴火了，我们一起去吧。”
吴清水就和她在后山度过了一个“愉快”的下午，她自己在那里无聊地采着山楂，吴清水卖力地捡着柴火。
自此以后，吴清水再也没收到过姑娘们的邀请，他也很纳闷为什么姑娘们都躲着他走。
不过他也不在乎，毕竟自己有先生在，先生的字可比那些邀约自己的姑娘们好看多了。
“清水，先生考考你，你觉得江湖是什么？”先生今天让吴清水默写《侠客行》，似乎是想起了什么。
吴清水拿着笔挠着头，艰难地默写着，他昨天帮刘大爷去挑水了，没有来得及复习。听到先生的问题，就停笔思索着。
“先生，虽然我最远就是到隔壁村子给阿离买胭脂，没有像书上说得那样云游四方。但是我觉得，江湖就是生活，大侠们有大侠的江湖，惩奸除恶，持剑饮酒，快意恩仇。当官儿的有当官儿的江湖，居于庙堂，争权夺利，勾心斗角。我呢也有我的江湖，每日里为大家挑水打柴一日烧，给阿离买胭脂，和先生您学字看书，这也是江湖啊。”
先生听罢后哈哈大笑，“清水，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呢？这话说得一点都不比那些自诩为大侠的人差。走走走 先生今天请你喝酒去，我自己酿的龙隐酒，别人想喝还喝不着呢。”
“先生 我喝不了酒。”
“男子汉不喝酒怎么行，喝醉了先生把你送回家。”
......
吴清水无奈地扛着先生回到了他家里，把他外衣脱掉放在床上，然后悄悄地为他盖上被子，他盯着先生的脸，喝醉了的先生的脸好像显得更加温润细腻。他发现这么多年了，先生几乎没怎么变过样子，只有眉间多了几道淡淡的皱纹。
“到底是谁送谁回家啊。”
......
吴清水挑水回来，兴致冲冲地跑到先生家里，想给先生说自己今天见到龙了，却看到了先生在和一个老道人说着什么，他蹲在门口，耳朵贴上去偷听着。
“钧淼，时期快到了，这么多年没做错什么事儿吧。”
“放心吧，这么多年了我也放下了，也没去报仇，其实有时候想想，现在这日子也不错，我认识了一个孩子儿，很像他......”
吴清水回味着刚才的对话，“先生以前是干啥的，还要去找人报仇，还有他们说的日期是什么？诶，疼疼疼疼疼疼！”
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吴清水背后，拎着他的耳朵把他拎了起来，“清水，忘了先生教你的了吗？非礼勿听。”
“是是是，先生我知错了。”吴清水赶忙认错，先生拎耳朵的力道是越来越大了，他感觉自己的耳朵都被拎掉了。
“回家吧，先生要和这个道长出去一会儿，过两天再回来。你这几天记得帮先生打扫卫生，书你可以随便看，别弄坏了就行。”
吴清水愣了一下，这么多年，他从来没见过先生出去过。
“先生，路上小心，记得按时吃饭，别再喝酒了。”吴清水嘴里叨唠着，手上给先生收拾着行李，他想了一想，又把自己给先生做的新衣服放了进去，“本来还想再给先生缝上钧淼二字，看样子没时间了。”
先生盯着眼前的吴清水，也是出神了一会儿，直到那个老道人喊他:“该走了，钧淼。”
先生拿起包裹，给吴清水摆了摆手，头也不回地走了，但是没走两步远，他又回来了，交给了吴清水一把剑:“这剑是我年轻时候的佩剑，以后你要是想出去闯荡江湖，就拿着它。”
“先生记得按时回家啊。”
“嗯，清水别送了，回去吧，先生会回来的。”
吴清水望着先生的背影，直到他消失在视线之外。
......
虽然先生走了，但是吴清水每天笔耕不辍，除了写字外，他还开始教别人习字，“先生回来后就能休息会了，我也能教人学字了。”
一天、两天、三天.......一个月过去了，先生还是没有回来，吴清水渐渐得有些急了，他怕先生是被老道人拐跑卖了。“再过两天，要是先生还不回来，我就出去寻他。”
......
今天清晨，吴清水照常来帮先生打扫私塾，就听外面吵吵的，他走出房门，看见阿离急匆匆地跑了来:“清水哥哥，不好了，村子来了一伙流寇。”
吴清水看到村头已经冒烟了，抄起先生的佩剑就跑了过去。
“真是晦气，居然被一个娘们杀的到处乱窜，被人家听了这脸往哪放啊。”刀疤脸扛着刀，对着旁边的一只耳埋怨到。
“那娘们听说是天杀的，你能和人家比吗？咱们能活下来就不错了，看样子老天还是照顾我们的，这个村子没多少男的，还那么偏，屠了也没多少人知道。”一只耳一边指挥手下烧杀抢掠一边回着话，“这村子看样子还挺富的。”
吴清水赶到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，刘大爷，张妈，甚至是阿离的猫阿明都已经躺在了地上，房子也被烧了，地上零零碎碎的血迹在诉说刚才发生了什么。村民们都被流寇抓起来，用绳子绑在了一起放在村头。
“哟，这村子里还有一个男的啊，来人把他宰了。”一只耳看见急匆匆赶来的吴清水，指挥着一个手下。
旁边的流寇拿起刀就向吴清水冲了过去，吴清水冷笑一声，抽出佩剑，右手横握，在流寇近身举刀的一瞬间横斩，流寇应声倒下。
“一只耳，小心点，这家伙似乎是个练家子。”刀疤脸立刻抽出刀，提醒着一只耳。
一只耳也不多废话，抽刀就向吴清水扑了过去。
“都跟我上。”一只耳和刀疤脸摸爬滚打那么多年，自然是阴险狠辣，能群殴绝不单挑。
吴清水紧握手中的佩剑，想起来了先生给他说的话:“用剑和用笔其实是一个道理，唯一的区别就是，剑是凶器，是用来杀人的，所以不必在意力道，不必被自己的心所束缚。”
吴清水看着迎面而来的流寇们，冷哼一声，以剑为笔，以血为墨，把近身的流寇们全部斩杀，鲜血浸了他一身，以他为半径，半米之外密密麻麻躺的全部都是尸体。
“小子，我承认你比我们都强，今天算我们认栽，但是，你考虑过这些人的性命吗？”一只耳唯一留存的耳朵也被吴清水削掉，他捂着伤口，虽然很疼，但是依然保持着冷静，他拿起刀横在村民的脖子上，“放下剑，跪下，低下头，不然我就把他们全杀了。”
吴清水望着村民们无助的眼神，把佩剑扔在了地上，重重地跪在了地上，从未低头的他也低下了自己的头颅。
刀疤脸见状，抄起到就要把他砍了。
“先生，对不起，我等不到你回来了。”
“吼！”一声嘶吼声从天上传来，刀疤脸和一只耳也没意识到，天空不知不觉得暗淡了下来，所有人抬头望天，一条青蓝色的蛟在天空中盘旋。
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，青蛟径直扑向流寇们，三下五除二地把他们都吞了下去。
地上的村民看见此景都跪了下来，朝青蛟叩拜，青蛟低头盯了一会儿，径直飞走了。
“那条青蛟，好像是在盯着我?”吴清水看着飞走的青蛟，有些不解 但是好像又明白了什么。
......
“钧淼，今天是你化龙的日子，何必再为了区区凡人牺牲自己，四十年前你不就是被这些凡人所害才迟迟没有化龙，你如今又造杀孽，我只能再将你封禁百年。”
先生在云端看着处理后事的吴清水，穿着他给自己缝补的衣服，哈哈大笑了起来:“凡人也有凡人的好，其实我有点不想化龙了，当个凡人有什么不好。”
“胡说什么，再不化龙，你就耗尽寿元了。”
“知道了兄长，我们走吧，对了，我希望你能照顾好这个村子。”
“那，那个少年郎呢？”
“他啊，他自有他的命数，这小子看上去傻傻的，其实聪明得很。”
吴清水在收拾完村子后，就打算出去闯荡一番，一来寻找自己亲生父母，二来去寻先生。好在今年入伍的男人都回来了，他也不用担心这个村子里没人保护了。
“清水哥哥，你真地要走吗？阿离会想你的。”
吴清水摸了摸阿离的头，“阿离，以后记得嫁个好人家，别再调皮任性了，我走后，你要好好照顾村子里的爷爷奶奶，有些人战死在外地，他们也没有个依靠了。”
吴清水把私塾锁上，钥匙交给了阿离，背上先生的佩剑，出发了。
天岁四十一年，传言幽州城南有龙出没，皇帝听闻，下令大赦天下。同年剑圣吴清水以一柄长剑诛尽沿海流寇，被当时世人所称道。
......
“这柄剑，我好像见过，哦，想起来了，四十年前有一大侠曾用此剑诛杀山上妖魔。”
“谢过掌柜的了。”
“先生，所以你是那青蛟，对吗?”吴清水背起长剑，径直走入了漆黑的山中，“当年你的仇，我来替你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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